《沒有你的生日》以2014年韓國「世越號」船難事件作為故事背景,講述罹難者家庭克服傷痛的過程,沒有賣弄特效、也不故弄煽情,導演李鍾言以單純且平淡的節奏刻劃家屬如何鼓起勇氣走回正常生活,又是如何在世界之中顯得格格不入?本片並非是劇情過度包裝的那種韓國電影,但緩慢的真實裡,其實蘊含著濃厚的情感,正如你我面臨生活與哀傷的樣貌,或許那些不起眼也不被記得的過程,才是之所以觀眾能與本片產生共鳴並且獲得省思的原因。

因為當深入瞭解「世越號」船難事件的全貌,從政治領域、專業領域、道德領域等多方面向,其實有非常多話題能作為故事切入點,且創作者具有良好契機揭露社會表層裡的醜陋,甚至加以評判、探討該事件的行政疏失。但是《沒有你的生日》並不打算扛起這項責任,反而片中的故事發展更像是船難遺留的情感側寫,聚焦於事件發生後家屬們的一蹋糊塗與強顏歡笑,藉此讓觀眾能心無旁鶩得直接感受罹難家屬的心痛。

看完《沒有你的生日》,很慶幸導演沒有以批評的筆觸描繪故事,因為本片的價值,顯然是那些悲劇底下總是被遺忘的哀傷和眼淚,從片中若有似無提及的網路現象,或是旁人對於政府賠償金的看法,所有看似不經意的言語,無形中又再造成罹難者家屬一次次千刀萬剮的心痛。繞開那些過於複雜的議題,《沒有你的生日》留下的是真實的情緒,是那些大事件裡最常被遺忘也最不被關注的渺小,或許這就是為何李鍾言導演不顧輿論,堅持拍出這部電影的原因。

看薛耿求總是駝背的身影,再看全度妍彷彿時時刻刻準備潰堤大哭的哀傷,我們很難從電影裡沉重的情緒中逃離,儘管平緩的敘事節奏使劇情沒有太大起伏,故事也沒有較為顯著的發展,但是看著角色與生活間的隔閡,看悲傷如何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沉浸於大螢幕的情感之中,其實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因為最終我們都會明白《沒有你的生日》刻劃的是生活的臉孔,是船難挑動的傷痛漣漪無情湧進罹難者家屬和友人的心中,而唯一無法挽回的就是那場悲劇的發生。

雖然不可否認的是《沒有你的生日》因為薛耿求與全度妍的爆棚演技才讓可看度上升許多,但導演對於場景的細膩刻劃亦烘托出相當強烈的情緒,尤其是那總是明亮的燈光,或是不喧賓奪主的冷色調,皆像是一種暗示的諷刺。我們看不見陰影在角色身上過度停留,彷彿述說著生活讓他們刻不容緩,悲傷來不及宣洩,就得走回生活的正軌,然而結果就是疲憊的神情與溫暖的色調形成強烈對比,一個個都是不敢哭泣的行屍走肉,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看著洗衣機旋轉,或是期待著玄關的燈亮起,房裡房外都充滿傷痕的他們,倉促走回現實,卻再也找不回生活的真實。

或許走出傷痛最好的方式,就是走進傷疤的深處,電影最終的「生日戲」如預期般有難以阻擋的催淚效果,看罹難者家屬和友人聚在一起大哭一場,壓抑整場的情緒才終於得以解脫。片中一幕全度妍看著通訊紀錄,毫無言語卻充滿悔恨的情緒,面對逝去的沉痛,如何珍惜僅存的回憶是活者永遠的課題,《沒有你的生日》的平淡緩緩歌頌著罹難者家屬的勇敢與脆弱。也許我們都是捨不得把那盞時不時會無故亮起的燈修好,因為總得找個理由讓自己相信,每當那盞燈亮起,生活就不再有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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